“幫助老百姓挪‘窮窩’、挖‘窮根’、斬‘窮鏈’。”這是寶城鎮石桌村第一書記王磊,從進村第一天就暗暗下定的決心。
2014年,王磊在陸軍第一師步兵二團走過了12年軍旅生涯后,退伍回到渠縣。2015年8月,通過公招考入渠縣行政效能投訴中心。同年10月,單位需要派人到對口聯系的寶城鎮石桌村擔任第一書記,王磊主動請纓到石桌村蹲點扶貧攻堅。
石桌村距離寶城縣城約28公里,總耕地面積2152畝,屬于省定貧困村。在這個轄5個村民小組、531戶2053人的小村莊里,建檔立卡貧困戶120戶368人。
進村的第一天晚飯后,王磊收拾好床鋪,看天色還早,到附近村民家走走。幾個村民,端著碗正聊得起勁,“城里來的年輕干部,啥也不懂能帶領我們脫貧?你看他上午在會上說的那些話,還是有些不一樣?哎呀,過幾天,還不是和村上那幾爺子一樣了,成天就想著撈錢……”王磊的突然出現,就像一顆石頭把話堵在了他們的嗓子眼,有的紅著臉進屋添飯;有的立即放下碗筷,遞過一支煙來;有的忙端來一條凳子。當王磊問:“你們對村干部的工作有什么意見?”大家都緘默不語。
回到宿舍,王磊輾轉難眠,一定要用事實告訴他們,“你們錯了,我不僅是一位紀檢干部,還是一位軍人,事實求實、敢于擔當、樂于奉獻是我的本色。”
摸準了貧困戶的致貧原因,了解他們的發展意愿,才能針對性地制定幫扶計劃。十月的雨,帶著絲絲寒氣。辛苦了一年的村民,這個季節是一年中最閑的,婦女們幾個聚在一起,聊著一些家長里短,而男人們則三五成群玩起了撲克和麻將。
王磊撐著雨傘,穿著雨靴,到貧困戶家時,大多都是門鎖緊閉,喊幾聲無人應答,只有墻角的大黃狗,愛搭不理地從草窩里抬起頭,叫一兩聲,又縮了進去。不遠處的鄰居,把跌落在地上的聲音撿拾起來,送到麻將桌邊。旁邊圍觀的人,催促地:“快點,村干部到你家來了。”
“我走了。”貧困戶火急火燎地推倒麻將,剛站起來,旁邊就有人把屁股放到了凳子上。
“你兩口子,‘硬’是會演戲,每次贏了錢就想走。”輸掉幾十塊錢的人鼓著眼睛:“急啥子?又不是給你送錢來?要走,把我輸掉的錢還給我。”
“剛才大家都聽到了,還會有假。”貧困戶把錢往兜里放。
“今天,說什么都不得行。”輸錢人扯著貧困戶的手,有些耍橫的意思。
圍觀的人七嘴八舌地說:“就是,又不是送錢來?別理他,繼續打牌。”
……
一社的貧困戶唐仁文,由于住得比較偏遠,當王磊和村干部到他家時。唐仁文用衣袖在凳子上抹了又抹,激動地說:“領導,坐、坐、坐。”
王磊詢問他家庭情況時,唐仁文有些哽咽地說:“王書記,你看嘛,年輕的時候我腦袋摔傷了,現在這傷疤還有這么長,天晴天雨都會疼。”說著,唐仁文摘下了頭上的棉帽子。
聽見說話聲,里屋癱瘓在床的妻子問,“誰呀?誰來了?”
唐仁文扯著喉嚨說:“是村上的干部。”
“你倒水呀!”妻子的語氣里滿是埋怨。
“呵呵,你看我……”唐仁文有些責怪自己的意思。
“我們來了解一下你家里的情況,有啥子打算?”王磊環顧四下,屋子打掃得很干凈。
“屋里長期一個病號,孫女還在讀書,孫子沒得職業,兒子媳婦在外打工那點錢,應付一家大小的開支都很困難。”唐仁文端著水杯的手不停地晃。
“老人家要想脫貧,不能光靠國家的扶貧政策,我們自己也要使勁才行。”
“我這么大的歲數,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想努力,也使不上勁。”唐仁文滿臉無奈。
“養點雞、鴨怎樣?”
“自己吃的糧食都靠買,哪有糧食喂雞鴨。栽幾棵果樹還可以。”唐仁文說。
“你有這種想法可以。”
……
“王書記,平時我都不抽煙,這是坐席(參加宴席)帶回來的,你可別嫌棄。”臨走時,唐仁文從里屋拿出煙。
“我不會抽煙?”王磊拒絕著。
村干部用手肘拐了一下王磊,示意他收下,王磊沒理會。唐仁文遞煙的手僵住了,臉上的悅色瞬間枯萎了。
鄉村工作是粗獷的,就像四季分明的田地,捎帶著細膩、柔軟、溫情。后來王磊才明白和村民交往,就得用他們的方式溝通。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周,王磊早出晚歸,走訪了全村5個社,建檔立卡貧困戶120戶368人,摸清了他們致貧原因,發展意愿,和村民訴求。
王磊駐村的第二個周一早晨,雨嘩嘩地下著,王磊開車去村里的時候,車子在坑坑洼洼的村道上跳躍著前進,進入村道后的一個斜坡上,透過蒙蒙雨霧的擋風玻璃,王磊看見前面不遠處一個婦女背著小孩,吃力地行走,沒有打傘,衣服已經濕透了,王磊停下車載上了母女倆。
一陣閑聊后,才知道她是本村村民徐大明的女兒。昨晚半夜,小孩突發高燒,村上沒有衛生站,于是就走了將近2公里的路到離本村最近的定遠鄉新寨村衛生站看病,輸完液這才往家走。小孩額頭貼著退燒貼,這會在徐大明女兒懷里睡得很香甜,估計高燒已經退了。都是為人父母的人,王磊當時鼻子有些酸,他在心里告訴自己:“首要任務就是把衛生站建起來,把村公路修好。”
到村上后,王磊立即召集村社干部和部分村民代表開會,經過討論,最后決定將原先廢棄的村小改建成村辦公室,但是資金問題是擺在眼前最大的困難。
王磊積極向派出單位領導匯報情況,通過派出單位與相關單位協調,爭取到了15萬元資金將村級陣地活動場所重新進行了改建。
改建期間,不少村民每天都會來看看施工進展情況,即使不從附近過繞道也會來,三五個聚在一起,抽著煙閑談。有的還問:“王書記,村小修建后,怎樣安排?”
“首先還是要建一個衛生室喲!咳咳……”一個老人,雙手握著的竹杖,支撐著穿著厚重棉衣的身子,胸腔里的氣息不停地往外涌,“就是簡單地頭疼腦熱,也要跑幾公里路。”
“放心,到時該有的都有。”王磊說。
“王書記,說話要算數喲!咳咳!”
“ 王書記的話信得過。”一村民笑呵呵地說。
村辦公室建好那天,王磊和村委干部正打掃衛生,聽見外面村民說話的聲音也沒在意。突然,響起了鞭炮聲,王磊和村干部紛紛往外面跑,邊跑邊說:“發生啥子事了?”
看見王磊一臉的緊張,村民一起笑著大聲說:“王書記,我們來感謝你!原來是村民自發地買了鞭炮到村辦公室來放。“咳咳!”老人擠到王磊面前,“王書記,你是個真心實意為村民辦實事的好干部。”老人握著王磊的手久久不肯松開。
“走,樓上看看?”村民三五個一組,都上樓去了,“這是農家書屋。”抬頭看看門框上的牌子。
“這是婦女兒童之家。”一個快嘴的婦女說。“還是認得字好,像我們這些大字不識一籮筐的文盲,看了也不曉得。”身后一連串的附和聲。
快嘴婦女笑著說:“想學文化,到那個屋里去。”
“快點來看!這邊還有機麻。”大家紛紛擠過去了。
“耶!把辦公室修好了專門打麻將?”一個老人有些氣憤地說。
“給你這些老家伙準備的。”另一個精瘦的老人指著牌子,粗著嗓門說,“老年活動室。把你的‘銅殼子’睜大些,莫冤枉好人。”
老人面紅耳赤地低下頭不再言語。
“王書記,硬是考慮得周到喲!還給你們這些糟老頭子準備了活動室。”穿著紅羽絨服的老太婆說。
“說啥子虧欠嘛!”精瘦老頭坐在麻將桌邊,“王書記,也給你們考慮到了的。”
“我們又不會打麻將。”紅羽絨服撇著嘴說。
“給錢,拜師嘛!我一定教會你。”精瘦老頭拇指和食指在一起搓了搓。
“張口閉口錢錢錢,都鉆到錢眼里了。”引得周圍一陣哈哈大笑。
“下邊那個400平方米的大壩子,就是為你們這些老太婆修的。”精瘦老頭滿臉通紅。
“都七老八十的又不種莊稼了,要那么大壩子干啥?”老太婆們七嘴八舌地說。
“女人真是頭發長見識短。是讓你鍛煉身體的,不是讓你曬糧食的……”精瘦老頭煞有見識地說。
“王書記,謝謝你!從爸爸車禍后,我就再也沒感受到父愛了,是你讓我再一次體會到父愛的溫暖。也十分感謝你平時對我家人的關心和幫助!祝您及家人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大年三十,王磊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打開信息時,眼前浮現出石桌村五社貧困戶阮成玉一家的情形。
阮成玉70多歲了,滿頭銀發、佝僂著腰,兒子車禍去世后,兒媳婦為了一家的生計到外地打工去了,孫女文婷婷在渠縣職業學校讀書,享受“雨露計劃”需要辦理相關手續。
電話里,文婷婷說了很多,阮成玉唯一記住的就是這個“雨水計劃”,有一份資料必須進城,大字不識一個,她擔心進了城找不到東南西北,會把自己弄丟的,這事就一直拖著。孫女又打過幾次電話說就差自己沒交了。
“王書記,麻煩你幫忙給我辦一下‘露水計劃’?”村辦公室,阮成玉一臉愁苦。
“是不是‘雨露計劃’?”王磊停下手里的事,“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抓緊時間給你辦好。”
阮成玉在心里嘀咕,這個‘雨水計劃’就像一鍋煮沸的漿糊,硬是把自己弄糊涂了。
復印戶口本、打印申請表,到學校開取學籍證明,王磊用一天的時間辦好所需資料,并送到了文婷婷所在學校。
政策兜底只能解燃眉之急,要從根本上解決大家的貧困問題,只有引進業主,發展種養殖業,增強老百姓的脫貧內生動力。
在走訪中,王磊了解到,村民都有種植柑橘的想法,一是覺得寶城離縣城不是很遠,交通也方便,二是大家都覺得只要把種苗栽下去,不用花多少精力。
一年之際在于春。初春,農人都收起了閑適,挽袖扎褲把蓄積了一冬的力量都發泄到土地上。
大家都愿意種,那么多苗子從哪里來?買苗子的錢又從哪來?本來就是貧困戶,不可能讓他們自己去買種苗?再說真讓貧困戶自己單獨去聯系,恐怕也買不到種苗?如果,苗子不能解決,會在很大程度上打擊大家的積極性?王磊為柑橘苗的事很是傷透了腦筋。想來想去,只能依靠鎮上和幫扶單位的領導,匯報、溝通、協調,王磊向縣農林局爭取了400畝的“經果林”項目。
“請貧困戶到村辦公室領取柑橘苗。”喇叭聲在村子上空回蕩。
五社貧困戶李昌盛從屋里探出頭來,大聲問坐在屋檐下曬太陽的鄰居:“在說啥子?”
“沒吃鹽嗎?耳朵那么聾!”鄰居不緊不慢地說,“叫你去村上領柑橘苗。”
“這個王書記,硬是說話算數喲!”
“當然,人家是從縣紀委下來的,就是不一樣。”
“到時,掛果了,別忘了讓我嘗嘗這柑橘的味道喲!”
“看你的好吃樣,樹苗還沒栽就想到吃柑橘。”
“也讓我沾沾你這個貧困戶鄰居的光嘛!”
“貧困戶有啥子光榮喲?”李昌盛嘆了一口氣,“還是你老人家有福氣。到月底幾個娃兒都把錢打到你卡上了,隨便你怎樣花,哪像我……”
“快點去,回來我幫你栽柑橘。”鄰居害怕勾起他的傷心事,催促地說。
剛走出院子碰到了貧困戶鄒道光。
“背這么大一個背簍,想把那些苗子全背走!”貧困戶鄒道光笑呵呵地說。
“擔心把樹苗擠到了。”李昌盛實打實地說。
“你硬是想得周到喲!”
“要是王書記不回去就好了。”低著頭走路的李昌盛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王書記從周一到周五都在村上,有時周末也在村上。”鄒道光一本正經地說。
李昌盛覺得一棵樹也是栽,兩棵樹也是栽,他已經打定主意,到村上時,要向王磊多要些樹苗。
王磊得知李昌盛的想法后,鼓勵他:“協調土地村上出面,村民會獅子大開口,你就以私人的名義自己協調,你協調多少土地,柑橘苗都包在我身上。”李昌盛還擔心王磊說他多吃多占,沒想到這樣支持他,李昌盛申請了5萬元的產業周轉金,協調土地50畝,王磊說到做到,免費給李昌盛提供了5000株柑橘苗。
所有的樹苗都分到了石桌村五個社的貧困戶手中,他們分別進行了栽種,其中五社和二社進行了連片集中栽種,種植面積近230畝。
每天一早,李昌盛都會走出家門望著那一片柑橘地,心里升騰起無限的希望、無窮的力量。前幾年,妻子患癌癥,不僅花光了他們夫妻倆這些年省吃儉用存下的積蓄,還債臺高筑,去年妻子去世了。80歲的老母親,也是三天兩頭生病。李昌盛覺得自己的生活就像一片沼澤地,自己越掙扎就陷得越深,是王磊讓他重新點燃了生活的信心與希望。
李昌盛像呵護嬰孩兒一樣,精心呵護著這片柑橘地,對柑橘苗不定期的澆水、拔草、施肥……為了保證柑橘苗在春天有更好的長勢。去年冬天,李昌盛不僅給柑橘苗上足了農家肥,還給樹干圖了一層厚厚的石灰水。李昌盛還時常到村上的農家書屋,帶著老花鏡翻閱關于果樹的相關知識。
鄰居常笑話他:“老了,老了還愛上了學習。”
“這是補以前的帳。”以前總是愁苦著臉的李昌盛,每次總是笑呵呵地說。
“村上有專門的農技員,有啥問題就找他們?哪還需要你在這里刻苦學習嘛!”
“閑著無事翻翻書,也不礙事。”李昌盛摘下老花鏡,“小時候,覺得讀書苦、讀書累,現在覺得這書讀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鄰居推開身后的椅子:“你就在這好好學習吧,我去隔壁看看他們‘砌長城’。”
經果林產業雖然不用勞心費神,但是時間長、見效慢,只有發展短平快的養殖業才能確保石桌村的貧困戶能如期脫貧摘帽。
王磊回引石桌村一社返鄉創業青年葉青松,發展了一家大紅鷂雞養殖場,有養殖經驗,又舍得吃苦,每只雞都長得格外精神。城里一些飯店的老板也經常開著車來雞場訂購。
王磊走進雞場的時候,葉青松正在雞舍里揮起鐵鍬鏟雞糞,他也拿起墻角的鐵鍬,甩開膀子干起來。
“你也干得來這些活?”葉青松雙手握著鐵鍬把頭,下巴擱在手上面,沖王磊呵呵一笑,雪白的牙齒襯得那張臉更黑了。
“兩年了,早成了地地道道的農村人。”王磊把一鏟雞糞甩出
優美的弧線后,遞給葉青松一支煙,兩人坐在橫放在地上的鐵鍬把上,吞云吐霧起來。
“怎么不再把規模擴大些?”
“資金不足。”葉青松吐出一個煙圈說。
“我發動村里有意愿的貧困戶用產業周轉金入股,村委會以入股的形式協調項目資金幫你進行基礎設施建設?”
“那當然好!”青松激動得站起來。
說干就干,王磊走出雞場往附近的貧困戶家去了。
“入股啥意思?”唐仁文有些臉紅地問。
“就是拿些錢,什么也不用干,年底給你分錢。”王磊耐心地解釋道。
“什么也不干就分錢?”唐仁文抓著腦袋說,“葉青松又不是傻子?”
“就是大家一起干,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哦,我有些明白了。”唐仁文頓悟似的一巴掌把明白二字拍在大腿上。
自己既不用費心、也不用費力,年終還可以分錢,11戶貧困戶把申請的4萬余元產業周轉金入股了養雞場。
“你就不擔心到時虧了,本錢都拿不回來,還分啥子紅?”瘦猴挑撥地說。
“你就別咸吃蘿卜淡操心了。”唐仁文微笑著說。
唐仁文舒展的笑容像一把尖刀插在瘦猴心里,他生氣地說:“你就那么相信一個外人?那可是你的錢?”
唐仁文頭也不回地走了。
“哼!看你得意的樣子,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說話間,瘦猴把一片草葉的汁液都搓出來了。
四社貧困戶陳安平也想發展養雞場,沒有啟動資金。王磊幫助他申請小額信貸作為啟動資金,發動10戶貧困戶申請產業周轉金進行入股。還請畜牧員為陳安平的雞場進行選址、防疫等技術指導。
雞場建好了。可陳安平又找到王磊,說雞場內的一些基礎設施沒有完善。王磊覺得既然他有脫貧的積極性,就要想盡一切幫法幫助他。王磊和村委會成員協商后決定,以折現入股的形式幫助養雞場平整硬化場地、安裝圍欄等。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快年底的時候。
“分了紅,要請個客喲?”村民瘦猴叼著一根煙說。
“當初入股的時候,王書記說要分紅,就一定會分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貧困戶唐仁文堅定地說。
“耶,硬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到時讓你哭都找不到地方。”瘦猴從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氣。
“請所有入股雞場的貧困戶到村上開會。”喇叭聲把寒冷的空氣燙得暖乎乎的。
“怎樣?這不是讓大家去分錢,還是干啥?”唐仁文故意大聲說。
瘦猴臉紅脖子粗的走了。
“哼!真不是個好東西!”唐仁文一口痰射出去把路旁的枯葉打掉了。
村辦室大家樂呵呵地擠在一起,把空氣都溫熱了。
村干部說,青松大紅鷂雞養殖場和安平大黑鷂雞養殖場入股的貧困戶,喊到誰,誰就上來簽字領錢。
鄒明、鄒建、鄒泗道、蔣昌芬、張時貴……
貧困戶一一從村干部手里接過錢,唐仁文回到位置上,瞇縫著眼睛,把錢又細致地數一遍,每數一張錢,臉上都會跳躍著喜悅,把錢放進一個布袋子里,裹得緊緊的,揣進最貼身的衣服兜里,又不放心地用手按了按。回家的路上,手一直按在放錢的位置沒松開過。
唐仁文剛到家門口,瘦猴從旁邊跳出來迫不及待地:“分了好多錢?我幫你驗驗真假?”
“我的錢銀行已經幫我驗過了,全是真的。”
“我幫你數數?萬一你少數了一張?”
“我雖然沒讀過書,但錢還是數得清楚。”唐仁文進屋后,“咚”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哼!一片好心當驢肝肺。”瘦猴氣呼呼地走了。
一些貧困戶沒有入股養雞場,他們又怎樣脫貧呢?王磊深知,如果沒有支柱產業帶領,要從根本上解決脫貧只是鏡中月水中花。
王磊帶動村干部引進了渠縣互盛畜牧科技有限公司,到石桌村投資發展生豬養殖。
從村辦室開完會出來,大家都沒急著回家,而是三五成群站在路邊討論土地流轉的事。
“徐大明,徐大明,我們談談土地流轉的事。”一貧困戶扯著徐大明的手說。
“你們談,我屋里還有事。”徐大明擺脫手,急匆匆地走了。
“跑那么快,你屋里火上房了?一貧困戶看著徐大明急匆匆的背影。
“沒見過這樣的人,天上掉錢了都不撿。我們聊聊。”和另外幾個人圍在了一起,盡管風發怒地撕扯著他們衣服、抽著他們的臉,但絲毫沒有影響他們談話的激情。
“那些地,土質不好,平時也沒種,荒著也是長草。”
“就是。哪個給錢讓我去種,我也不會去。”另一個搶過話題。
“荒地400元一畝。走狗屎運了。還有啥子說頭嘛!”瘦高個急躁地說,“早點簽合同安心。免得到時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瘦高個的話好像醐醍灌頂似的提醒了所有人。“不說了,不說了,天都黑了回家。明天我們就到村上來簽合同。”
一時沒想通的,看見別人都簽了合同,也都往村上趕,路上碰到人還著急地問:“村上還在簽合同沒有?”
幾天內所有土地的流轉合同都簽了,只有徐大明家的流轉合同還沒簽。
他的地在養殖場的中心位置。眼看業主快進場了,徐大明算定村上干部會找他,一早躲出去,很晚才回家。王磊幾次去他家都是人去屋空。
一天晚上,王磊終于把徐大明“堵”在家里了。
“大家都簽了。現在就你那塊地,你不簽業主也不好動工?養殖場動不了工,這些貧困戶就脫不了貧,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鄉親,你就忍心看到他們受窮?”王磊話說了幾籮筐,徐大明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時不時的給王磊的茶盅里續上水。
連續幾個晚上,王磊和村干部都去了徐大明家。
徐大明終于開口了,推諉地說:“現在,是我女婿當家。家里的大小事,都是他拿主意。”
“你女婿在哪里?”
“在廣東打工。”
“那把你女婿的電話號碼告訴我們,我們和他聯系。”
“我都是七老八十的,那記得住哪一長串的數字。”
“平時,你們怎么聯系呢?”
“都是他打過來。”
“把你手機拿來,我看。”
“前幾天,我手機壞了。”
“萬一家里有急事,你怎么聯系他?”
“我就照著記在本子上的號碼打過去。”
“把你記電話號碼的本子,找給我們看看?”
徐大民見說漏了嘴,只好起身去翻找本子,他在幾個紙盒子東翻西找,最后垂頭喪氣地說:“看我這記性,不曉得把本子丟倒那去了。”
在回村的路上,王磊和同行的干部說:“看不出來,平時老實巴交的一個人,關鍵時刻鬼花樣還挺多的。”
“王書記,要不我們找他在鄉上工作的堂兄再去做做工作?”
“現在,也只有這一條路了。”
第二天晚飯時間,王磊和徐大明的堂兄到他家時,徐大明紅著臉說:“你、你怎么來了?吃飯沒?”說著徐大明站起了身子。
“你的地不流轉,打算讓他繼續長草?”堂兄語氣有些生硬。
“我是怕流轉了,就再也拿不回來了。”徐大明期期艾艾地說。
“你放心,無論業主租用你的土地多少年,所有權還是你的。”王磊忙解釋道。
“既然這樣,那就租嘛!”
“你家里大小事不都是你女婿做主嗎?把電話號給我?”堂兄有些不高興地說。說話間徐大明從屋里拿出了電話號碼。
堂兄電話聯系侄女婿后,既是對徐大明說,又是對王磊說:“合同讓我代他簽了就是。”
貧困村項目多、資金多,王磊結合“農民夜校”以及黨員活動等時機和場合,組織全村黨員干部共同學習,時刻嚴明紀律,時刻敲響警鐘,還在村委會門口的墻壁上開辟了一塊黨務、村務公示欄,上面貼滿了每一筆資金的使用詳情,每個項目都嚴格按照“四議兩公開一監督”工作流程進行操作。
“墻上又張貼了什么公示?”走出會議室的村民,紛紛擠到了村務公開欄前,人群外的鄒道云有些著急地問。
“一社鄒寬,里程11米 ,金額650;四社楊長安,里程14公里,金額800……公示欄前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說著。
“老唐幫我看看?”人群內的唐中坤手指順著村民自籌款公示表往下滑,自言自語地:“你跑到哪去了?”剛說完,就看到了鄒道云的名字,大聲說:“里程71公里,金額3500,施工方收款人胡曉全,收款日期2016年10月21日,對不對嘛?”。
“對,日期都寫得這樣清楚。”鄒道云微紅的臉笑得像一朵太陽花。人群里有人說:“王書記辦事,你們還信不過?”“不是信不過,只是養成了看一看的習慣。”
石桌村村主干道(6.5公里)是連接寶城鎮和定遠鄉的鄉級公路,道路寬3.5米,而日常來往的車輛又比較多,特別是過年過節經常堵車,王磊積極爭取資金擴寬道路至5米,方便了群眾出行。
易地搬遷、道路修、改建……村上每個項目都成立了村務監督委員會。從一社到五社每個社推選五名村民代表,又從每個社的村民代表中推選一名組成村務監督委員會成員。項目在實施過程中,村務監督員全程監督。
擔任第一書記兩年多來,王磊多次被評為省、市、縣優秀第一書記,榮譽的背后是家人的默默支持。
“都說養兒防老。”對于母親,王磊很是愧疚。剛到石桌村時,孩子還不到一歲,妻子每天要上班。母親不僅要帶孩子、做家務,還要照顧九十歲高齡的外婆。身強體壯的年輕人生病也是常有的事,更別說高齡老人。
每次外婆生病后,躺在床上三四天也不能下床。母親總是背著孩子喂外婆吃飯吃藥,洗衣,擇菜……記得一次,開完會的王磊,回家時看見母親頭發凌亂地搭在額前,一臉憔悴。記憶中的母親一直都是個很講究的人,她總是把自己收拾得體體面面才會出門……當時,王磊的眼淚就下來了。當王磊要幫忙時,母親卻說:你已經加班幾個晚上了,休息一會。
王磊不僅上班時間遵守紀律,認真履職。周六、周末也是按時到村上值班,也正是他按時到崗到位,石桌村五社的那場大火才沒有釀成悲劇。
春節臨近,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準備年貨。五社的陳忠志和老伴也在家熏臘肉和香腸,由于疏忽引發了火災,王磊得知情況后立即撥打119,并趕往火災現場,疏散圍觀的群眾后,又組織村社干部和一些群眾救火,陳忠志家的二樓和三樓堆滿了柴火,風一吹,火苗呼呼上串。
鄉村路太窄,消防車無法開到火災現場點,當用長安車把消防器材運到火災現場時,火勢已經蔓延到了三樓……從下午五點到晚上十二點,火終于被撲滅了。王磊安排陳忠志和老伴暫時住在村辦公室里。
第二天縣上有個會議,筋疲力盡的王磊連夜趕回了家,飯沒吃、鞋沒脫倒在床上就睡著了。早晨起床時,孩子拍著手說:“哈哈,爸爸成了一只大花貓。”
在駐村的兩年時間里,王磊用雷厲風行、敢打敢拼、真抓實干延續著軍人退伍不褪色的紅色基因。
作者簡介:
石秀容 ,80后,國家劇協會員、四川省作協會員,四川省劇協會員、四川省民俗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