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巖村地處四川省涼山州越西縣板橋鎮，是大涼山的一個彝族村落。自陽糯雪山流瀉而下的溪水匯成清澈的瓦巖河，緩緩穿過村莊，滋養著兩岸生靈。古老的彝族文明在這里生養繁衍，它和中華大地千千萬萬個村莊一道，滾滾匯入鄉村振興的時代洪流。水波激蕩，在明媚春光里熠熠生輝，如同沙馬石古此刻的眸子，明澈熾亮。沙馬石古成長在涼山州美姑縣，與越西縣毗鄰。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來到這個鄰縣的村莊，扶助它，伴隨它一段時間的成長，而這也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成長時光。明媚的春光，孕育出與之相應的明媚特性——不掛陰霾，質樸透亮。

 

光榮的使命

時光回溯到2021年6月、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后，我和沙馬石古在離她單位（四川省作協）不遠的一個小餐廳吃飯。室內的幽涼將我們與燥熱的外界隔開。分享彼此的創作構想，是我們常愛聊到、也是讓我們最開心的話題。

沙馬的手機驀然響起，鈴聲中斷了我們的談話。她拿起手機，接聽電話時，神色開始嚴肅起來，隨后干脆起身走到餐廳外。感覺她去了很久，我一個人甚是無聊，好奇地思忖著：接了那么久的電話，沙馬石古該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吧？

待她回來坐定，對久等的我表示抱歉之后，說：“單位準備推薦我去涼山州任駐村第一書記，具體哪里尚不清楚。剛才打電話在征求我意見呢。下午作協黨組就要討論決定，下班前必須報省委組織部。”

我吃驚不小，這可是一項十分艱巨的任務啊！沒想到我們曾經感喟佩服那些奮戰在脫貧攻堅一線的第一書記，而今這個使命就要落在我最親近的朋友身上！

我打趣地說：“真是使命光榮啊！沙馬，沒想到你就要成為我最敬佩的人啦！”

沙馬聽后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著說：“前段時間，單位通知自愿報名駐村幫扶，我因手頭工作緊，一猶豫，就忘了。這次省作協也是經過慎重考慮，因為按照組織部要求，要選派政治強、業務精、作風好、素質高，而且有基層工作經驗，最好是懂彝語、熟悉彝區生活的干部。前面的我不好說，后面‘有基層工作經驗、懂彝語、熟悉彝區生活’這條件我符合，我責無旁貸了。”

長相顯小、乖巧可愛的沙馬，是80后根生土長的涼山州美姑縣人，當年中考還是全縣第一呢！之后大學畢業又回到美姑縣工作了13年。在我眼里，她品德能力自是沒得說，工作兢兢業業。單位推薦她，確實選得非常精準。下午作協黨組討論如無意外，她將回到大涼山，那片她情有所鐘、心有所系的故土，投入到鞏固脫貧成果、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大潮中，奉獻青春與熱血、才智與力量。

我相信她此次前行，定會不辱使命，圓滿完成駐村幫扶任務。

沙馬石古（右）走村串戶，了解村民急難愁盼問題。作者供圖

不辱使命

7月初，沙馬被派往涼山州越西縣板橋鎮瓦巖村。

越西縣在脫貧攻堅時期屬國家層面的深度貧困縣，脫貧攻堅勝利后，2021年8月又被列為全國160個國家鄉村振興重點幫扶縣之一。這表明當地具有政策傾斜扶持的優勢，但同時也說明當地在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上的任務還很重，在確保成效可持續方面更加考驗基層干部、尤其是駐村第一書記的智慧和毅力。

而她在瓦巖村的任務不輕，該村常住人口158戶787人，脫貧戶有67戶335人。

轉瞬時間來到2021年12月，沙馬走馬上任瓦巖村第一書記已是第6個月了。不知她在那里的工作生活怎么樣了？

一日中午，我在朋友圈里看到她發的一條信息“20天內2次進這個地方，對越西縣連續陰冷的天氣確實喜歡不起來”，配圖是一棟大樓的照片。

我準備出去吃午飯，看到這條朋友圈便匆匆點了贊，出了辦公室。一邊走一邊想著：估計她又是去縣委縣政府大樓跑資金項目去了吧。為了瓦巖村的發展，疲于奔走，這第一書記可當得真不容易啊！

飯后我回辦公室，午休前習慣性瞄會兒手機。瀏覽朋友圈時，又翻到沙馬那句話，隱隱感到哪里不對。這不太像平日樂觀的沙馬呢？

點開那張大樓圖片，放大細看，樓頂竟是掛的“越西縣第一人民醫院”的紅色牌子。原來如此，這才像沙馬——不來個幾次重感冒這年就過不了！一般人感冒無論大小，吃個藥兩個星期就好，有的甚至不用吃藥。而她是逢感冒多半會進醫院，唯有打針輸液才能好。

我趕緊在微信里對她精神安慰一番。但我內心始終覺得愧疚，無論自己說再多安慰的、暖心的、鼓勵的話，都是虛有其表，無法實實在在地幫到她。該承受的身體的苦、承擔的工作的累，都只能是她自己一個人扛著。因身體欠佳，她的那份辛苦更是多于常人。

而在她到瓦巖村的短短5個月里，做出的成績超出我的預想。曾經在省作協創聯部以寫材料為主業的她，沒想到基層實戰，仗也打得這么漂亮。

她駐村的頭一個月，便緊鑼密鼓地投入到防止返貧動態監測、低保核查、疫苗接種“清零”行動中。在白天挨家挨戶的走訪中，她注重留意村民的急難愁盼問題，記錄在本、記掛在心；晚上，查閱資料、分析難點、思考對策，同時兼顧撰寫總結、簡報以及填表等工作，通常一干就是凌晨，有時還是通宵。

這一個月之后，沙馬便帶領村干部們因地制宜，擬定了瓦巖村5年幫扶規劃和2021年定點幫扶計劃，提出“建一片產業、創一個品牌、辟一個景區、富一村百姓”的“四個一”目標，勾勒出瓦巖村蓬勃興旺的發展藍圖。

這頭一個月，我還常給她打電話，后來漸漸少了。不是我對這朋友不夠關心，而是因為她的工作實在太忙，感覺每次電話都打在她的“忙點”上。她不是在村委會忙開會，就是在村里忙具體事務。我實在不忍心再打擾、擠占她本就不太寬裕的時間。

在瓦巖村的發展目標規劃確定后，接下的任務就是確保落實。

她明確了駐村工作隊和村兩委責任分工、規范了管理制度；為提高工作效率，完善了村級班子議事規則和決策程序；為充分調動黨員干部積極性，凝心聚力，積極組織隊伍開好“三會一課”。同時，沙馬帶著村干部們一道，利用財政、金融、土地等幫扶政策，以及東西部協作、定點幫扶、社會力量等幫扶資源，加快補齊瓦巖村發展短板。

沙馬主動協調省作協結對幫扶瓦巖村脫貧戶21戶，并促成寧波市江北區孔浦街道辦事處村企結對幫扶。協調江北·越西東西部協作社會幫扶資金5萬元，建成瓦巖村黨建展廳、成立新時代文明實踐站，宣傳黨的主張，發動、組織、教育群眾，激勵瓦巖干群協力同心、砥礪前行。

積極向省作協爭取資金53萬余元，帶領黨員們開展10余次“我為群眾辦實事”實踐活動。為村里2個幼教點購置了空調、取暖器，提前幫小朋友解決了過冬問題；為越西縣圖書館、文昌書院、中小學以及各鄉鎮農家書屋贈送了8300余冊、價值5萬元的《星星》詩刊；分別為瓦巖鄉中心小學校、村圖書室捐贈圖書共計400余冊；為脫貧戶發放“新春送溫暖”慰問物資0.73萬元；為瓦巖村修建蓄水、沉淀、過濾池各1口，垃圾池5口，幫助村民解決了飲水安全和生活垃圾管理問題；協調7個省直定點幫扶單位，創新組團式幫扶模式，共同成立了越西縣瓦巖電子商務有限公司，采購農特產品3萬余元；開展送文化下鄉、“學黨史、聽黨話、感黨恩、跟黨走”主題宣講等活動6期；組織村級干部群眾和致富帶頭人到涼山、眉山、遂寧等地鄉村振興先進示范村考察；充分發揮省作協職能優勢，協調單位出資35萬余元，在越西縣開展鄉村振興主題文學活動。

她通過部門聯動，協調四川省審計廳干部職工為瓦巖村捐贈1萬余元衣物及學習用具；省教育科學研究院附屬實驗小學與瓦巖中心校學生結對連線，捐贈0.5萬余元衣物及學習用具；宜賓市南溪區審計局捐贈學習用具、衣物、大米、食用油和棉被等慰問品1.1萬余元；江安縣與越西縣殘疾人聯合會分別向瓦巖村殘疾人共計捐贈輪椅9輛、拐杖18副，越西縣殘疾人聯合會為村中殘疾人發放“冬季送溫暖”慰問金1.1萬元。

她帶領村干部們積極向所在縣、鎮兩級政府匯報，爭取到近千萬元資金，啟動了瓦巖村肉牛農作物種養循環現代農業園區建設項目；做好花椒基地提檔升級，花椒樹下套種170畝萬壽菊；結合瓦巖村彝區民族特色，開發烏塘鄉村旅游，繼而打造出一條集現代種養、鄉村旅游、農產品加工等多業態融合發展的產業之路，致力將瓦巖村創建成為彝族特色村寨、商貿名村。

為推進瓦巖村鄉風文明、美麗宜居建設進程，沙馬多次向省作協匯報，積極爭取在瓦巖村開展“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四川作家為瓦巖添錦繡”“起居環境與健康財富”等系列活動，培育文明鄉風、良好家風、淳樸民風，培養健康生活習慣，提升群眾美化村容村貌意識。

沙馬的成績單還很長，我無法全部羅列于此。翻看她的材料時，覺得鄉村工作千頭萬緒，涉及村里每家每戶，而沙馬總是事無巨細，皆不敢忽。

新風超市外，瓦巖村的孩子們以“德”換“得”。作者供圖

明媚中孕育著明媚

時間來到2022年4月。一天，在沙馬朋友圈“九宮格”中，看到幾個小朋友的圖片，大都三五歲的樣子。一看便知這是瓦巖村的孩子們，個個小臉嘟嘟、紅彤彤的，吸足了大涼山豐富的紫外線。再看配文：“今天最愉悅的一件事，就是為在瓦巖村‘巖薇新風超市’撿垃圾的小朋友兌換糖果。有這些小衛士的監督和幫忙，村里的環境衛生明顯改善了。”

其中一張圖，是一個穿橘紅衣裳的小姑娘，雙手捧著一堆煙頭，眼睛朝下，害羞地躲著鏡頭。而另一張圖是，這個橘紅衣裳女孩一只手舉著糖果，瞪圓了黑亮無邪的大眼睛，天真地望向鏡頭，滿眼的不敢相信，似乎在問：“阿姨，你真的把糖給我了？我換給你的是叔叔們不要的煙頭呢！”

我分明從圖片背后，看到了笑語盈盈的沙馬阿姨，一邊開心地夸贊著孩子們，一邊躬身將糖果送到“環境小衛士”的手中。

看著一張張紅蘋果似的小臉蛋，可愛又純真，我希望自己能立馬飛到小超市，和沙馬一起，親手給小朋友們兌換糖果。然后再告訴沙馬：你把我捐贈的“小資金”發揮得這么有意義，實在開心吶！

去年我和沙馬合著的脫貧攻堅紀實文學集《先行者》，在朋友們的支持下，售得一筆小小的書款。我于是委托四川省扶貧開發協會捐贈給沙馬掛職的瓦巖村，當時意向是捐給村幼兒園用作教育經費，為此我打電話征求沙馬的意見。

沙馬聽后激動地說：“哎呀，羅薇姐，能不能改一改捐贈意向啊？我正想建個新風超市，剛好用到你這筆錢做啟動資金呢！”

我心下疑惑：難道瓦巖村的幼兒園條件不需要改善了嗎？

沒等我問，她就接著解釋：“村里幼兒園我已多處協調，爭取了5萬元的物資和資金用作改善。創建‘新風超市’，村民可以用獲得的積分兌換超市里的生活用品，用以激勵、增強大家的榮譽意識，引導他們以‘德’換‘得’。”

我聽后連連稱好，這真是個好主意！小資金也能撬動大善行——培育文明新風，引導村民在環境衛生、移風易俗、優良家風等諸多方面提升進步。

我開心地說：“沙馬，你這腦袋里的好點子可真不少啊！之前做了那么多好事——創建組團式幫扶公司，引進種養循環項目，還想法為村民們爭取到了那么多幫扶資金和物資，解決了那么多實際困難。現在居然還有沒使完的點子！”

沙馬趕緊說：“雖然做了很多，但多虧我們單位和那些幫扶部門支持，加之越西縣委、縣政府各個部門都很給力，每次去找他們申請資金項目什么的，他們都熱情接待、鼎力支持。”

我聽后大為感動，如今政府部門工作作風也越來越好，如果繼續保持這樣良好高效的工作作風，就能替老百姓辦更多實事、解更多難題。

沙馬繼續說：“我目前確實還有很多想法，有很多想做的事，兩年的駐村時間可能還不夠呢……”

誰不愿與沙馬石古這樣積極向善的人做朋友呢？和一個與物為春、樂善好義、心生明媚的人為友，真是有生之幸吶！

天地有好生之德，故而派生春天，地氣上揚，育養萬物。中華大地在打贏脫貧攻堅戰、推進鄉村振興的道路上，培養了大批優秀的黨員干部，他們破繭成蝶，實現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蛻變與成長；他們以時不我待、只爭朝夕的精神狀態，投入到新農村的建設中，不斷開創、建構立新，擘畫出春光明媚的鄉村美麗新圖景。

 

作者簡介：

羅薇，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四川班學員，曾在《人民日報》《中國扶貧》《四川日報》《四川經濟日報》《晚霞》《華西都市報》《成都日報》《四川扶貧》等報刊以及國內各大網站上，發表過記敘文、散文、詩歌、新聞通訊、論文等數百篇文章，并著有散文集《風隨四季》、脫貧攻堅報告文學集《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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