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報告·鄉村振興進行時 | 生態宜居探微】
羅漢林印象
一
瀘州市敘永縣位于四川盆地南部至高處,屬于無限接近云貴高原的地帶,而羅漢林又在敘永的更高處。海拔1902米,憑空想像,也許沒有概念,如果站到上面去,云貴川遠遠近近連綿起伏的山巒全都在眼底,要是遇上云霧,就會像一匹匹各種各樣的野獸,隱隱在動呢。
那些年,一萬多畝羅漢竹生長在上面,鋪展得滿坡滿嶺,只有羅漢筍長出來的短暫時節,才會有人翻山越嶺,在進進出出間不斷找尋,就像長蟲草地區的人們找尋蟲草一樣。可惜那時的羅漢筍價值恐怕還不及蟲草的百分之一,一公斤新鮮羅漢筍也不過就是三四元。甚至還有許多年,羅漢筍只是當地山民充饑的野菜。
人們找尋羅漢筍的時節,算起來也就是一年中的十天八天,余下的長久日子,這里都是動物們的棲居之地。尋找羅漢筍的人們都是成群結隊穿行在竹林中,畢竟還是擔心動物們的侵擾。
這些年,夏天的氣溫好像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天花板”,幾乎每年都在刷新紀錄。最適宜夏天居住的地方,太遠的,我們無需去念想,尤其是上班一族。可大家在自己的長久居住地又很是受不了,我們中的十有八九就都往云貴跑。每年夏季,云貴的太多地方,不是重慶,就是四川的“候鳥”,大批大批地涌進涌出,畢竟承受能力還是有限的,好多地方也常常超出最大容量。這個時候,羅漢林以及仙草湖、千鳥湖等等這樣一些無限接近云貴高原而且已經是云貴高原地帶的黃金部分,卻還是一塊待開發的消夏避暑的“處女地”。
浩瀚的羅漢竹海。代建供圖
最先看好羅漢林這個地方的,當然是我們當地這些人,那時上山僅有一條曲折盤山公路,狹窄且不能到達山頂。即使在最炎熱的夏天,只要到達半山腰的一棟林場房,所有暑意全消。要是早晚,還得穿長衣長褲,彼時我們幾次去拍照,到了深夜,都會被凍醒,以至于我們懷疑這里的山月和星星都是散發寒光的。
當我們感覺居住的位于河谷地帶的縣城越來越熱,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舉出了一個避暑地方——羅漢林。這時,我們開始強烈地意識到,羅漢林終于有一天會被人們作為方圓數百里,尤其重慶、成都朋友們舍遠求近、避暑賞雪的首選。不幸被言中,而且又這么快就已經遠近聞名。無數人攜家帶口奔它而來,又有無數人匆匆而去了,而羅漢林卻每天都帶著滿臉的疲憊,不斷地迎來送往;但僅以今年夏天來看,它已經承受不起這么大的人流量,一波接著一波地涌來,山上山下,除了人還是人。其實,周圍還有更多人并不知道羅漢林,也就沒急著往這邊趕,要不然,真不敢想象每天該怎么去應對。
二
以前去羅漢林,是要費一番功夫的。我就以從瀘州過來說吧。敘永和古藺是瀘州市轄的兩個南面偏遠山區縣,后來被形象地稱為瀘州發展一體兩翼的“南翼”。實際上,敘永到瀘州的距離比古藺要近,要過了敘永之后再驅車走一段才是古藺,但在許多瀘州人的印象中,卻是敘永比古藺還要偏遠、閉塞。也對,憑借著郎酒、潭酒把古藺變得離瀘州近了許多。
沒修通高速公路那陣,沿著坑坑洼洼的321國道,一路顛簸,好不容易到達敘永縣城,還要繼續往敘威公路行走60余公里,才能到達羅漢林山腳,而且秋冬季節,高處積雪,幾乎斷行。然而,竟然就在它的半山腰以下,仍然有人在這里世世代代居住著,過著刀耕火種、煙熏火燎的日子。
烏蒙磅礴。代建供圖
就算是這么個地理位置偏僻的地方,畢竟海拔優勢太明顯了,整個瀘州,就數它最高,被喚作“瀘州之巔”。其實,早些年就有人在考慮把它作為消夏避暑賞雪的地方來打理了,包括本地一位在外做生意發達了的趙姓鄉親也留意過這事。彼時,分水鎮黨委政府大力招商引資,先后過來了一撥又一撥投資商。沿著這樣艱難的路途過來,車程確實不短,遇上堵車就更難耐了。好不容易才到達羅漢林的半山腰,一陣感嘆風光無限,兩腳踩踏在云端霧頂,到最后只得握著手搖著頭而去,他們確實是獨具眼光,而且其中不乏有實力者。這期間,山民們繼續照老樣子把羅漢筍用背筐背下山來,一背汗水,一背泥巴,換取三十二十元的收入,城里人一年難得一享的美味,在那里被賤買賤賣,接受著收購者的眼里嚴苛的挑剔。
交通暢,百事通。隨著廈蓉高速通達敘永,成貴高鐵站敘永與興文交界處建成,感覺整個敘永一下子就便捷了許多。這時候,位于敘永“井口”之上的四面高山適合消夏避暑的地方也逐漸熱火起來。這些地方既能滿足更多人就近休閑避暑的需求,又能為鄉村振興帶來新的經濟增長點,是一株株不可多得的“發財樹”,逐漸呈“井噴”狀態。當地黨委政府率先扶植起來的諸如西溪、仙草湖等,也就在短短幾年之內,不但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帶動一方經濟發展的效果,而且已經遠遠不能滿足越來越多人的消費需求。
還沒等到敘永經過羅漢林附近到威信的高速路打通,到羅漢林考察消夏避暑的客商已經是成群結隊。不以犧牲環境來獲取利益——帶著這樣的理念去招商,招來的業主又帶著這樣的理念去發展,在發展中不斷去規范和完善。始終把生態利益放在第一位,讓生態利益釋放出紅利惠及業主他們也惠及當地人,恐怕才是最合適的。
露營基地。代建供圖
羅漢林開始打造大約還不到一年,從山腳下經過的敘威高速公路就通達了,這期間,業主已經同時修建了寬敞的上山公路。眼下,無論從成都、重慶坐高鐵過來,還是從瀘州、自貢開車自高速過來,都是非常方便又費時不多的,而且還能沿途欣賞到烏蒙山的美景。我初步估算了一下,現在從成都過來到羅漢林,高鐵也就是在兩小時半左右的車程;重慶過來,大概也差不多。要是什么時候,無數當地老百姓期盼的從敘永縣城到興文高鐵站的便捷通道開通了,就等于又把高鐵站移植到敘永縣城近郊,更有效地縮短了車程時間,那時,到莽莽蒼蒼的羅漢林更是家常便飯。羅漢林不遠,就在抬腳之間,可以登頂一覽眾山小,也可露營仰望燦爛的銀河星空,還可享受空山新雨后、雙虹當空舞的美景奇觀。
三
這兩三年里,去羅漢林的次數確實是有點多,恐怕也數不過來,有時陪著朋友去,彼此陶醉在眼底的這一方天地里;自己創作期間,登上山巔,心胸格局也會打開不少,說不定文字也會在這時風起云涌了。
最初去,記得是帶著一位客商去的。在分水鎮書記的帶領下,我們沿著山上有公路的地方轉悠。一路上,走走停停。印象中,那位客商很精明,總是對著近處的山或是遠處的云霧指指點點,一直在對我們說著羅漢林許多先天的不足。也許他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我們并不贊同。畢竟誰都知道,這樣的地方,已經是非常有限的資源。敘永縣由于早些年并沒把重心放在康養度假這一塊上,所以還有這么優質的“大塊頭”等著你來挑剔,周邊縣區,早就已經是稀缺了。我之前去過無數次,也沒覺得它有多寶貴,但這一次,我卻有了異樣的感覺。客商到底怎么想的?我們自然不得而知。等到他再次急匆匆地趕來的時候,羅漢林已經被別人拿走了,一開始我以為他是瞧不上或是資本等因素,直到現在才知道,他是想滿足自己開出的條件,沒想到,一塊肥肉掉在了別人嘴里,氣得他打掉牙齒往肚里吞。
打造才不到一年時間,業主邀約過去。還沒到山上,我就有些吃驚了,吃驚的當然是羅漢林周圍環境的巨大變化。沿著寬敞的六車道公路開車上去,手邊就是寬敞的停車場。目之所及,已經修筑了一些必要的基礎設,由于時間太緊,還沒來得及完善。
由于我們說好是來與業主聊文化氛圍營造的,下了車,他們早已經安排好觀光車接我們一起去轉轉了,不僅車開得慢,不時我們還下來仔細察看。近處的杉樹林里,三三兩兩的游人,聊著自己的話,我們互不驚擾;遠處的野花開著,香氣彌漫在空氣中,時不時飄點過來。彼時,業主有打算要在羅漢林建一座書院,重點是恢復五七干校當年的面貌。我們首先去了山腳下的那個地方,雖然那里有文化的底蘊和痕跡,但我對隨行的人提出,幾乎所有的人到這樣的地方來,眼光和腳步也都是向上的,如果做書院,不妨考慮置放在云端霧里。后來,他們果然采納了我的建議,目前已初步建成,成為游客喜歡的一個去處。
網紅打卡點。代建供圖
往山上走,本來已經很開闊的視野更加開闊起來,來來往往的消費者正在那里爭相打卡。這一兩年里,以一棵奇詭外形的羅漢松和一只形象逼真的塑料大熊貓為文化元素打造的網紅打卡地,不知吸引過多少人來了又去,也不知還有多少人會因此而來。業主和當地黨委政府還專門組織一批人挖掘當地的多種文化元素,打算在行人所到之處呈現出來,看山看水也來看文化。要說,這里的水也是匱乏的,據了解,他們已經有了考量,也許不久,山腳就會有一方波光粼粼的湖泊,野趣橫生,魚鳥互翔。這方湖泊與羅漢林配搭在一起,如同一對深情的夫妻,在家里殷勤地迎來送往。整個過程中,陪同的人一直在講述著他們的文化規劃和構想,其實,這樣的一個地方,營造文化氛圍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各種思想在交織,也有各種理由在碰撞,還有文化的屬性在掙扎。但不管如何,當有了一定的硬件規模之后,這一塊也確實不能再滯后了,想來,不會等待太久就會有屬于羅漢林的文化景觀。
游人如織。代建供圖
往后又連續去過幾次,不管如何,我還是很驚嘆其推動速度的,說它一天一個樣也不為過。上一次來,還擔心消夏的人群過來放在哪里,下一次去,客人已基本就能安頓了,包括吃飯和住宿。我們的三十年同學會過去,雖然說不上有多上檔次,但基本要求還是能達到的。當然,也不能排除這樣那樣的細節差錯,但一切都在及時的整改完善中井然有序;這樣那樣的問題,加以時日,必然會得以解決。
最近一次去,已是秋天了,人潮已經消退了不少,但總體還是不少,都是來走走或是看看的。此時的天空很干凈、很高遠,就像是一塊藍得剔透的鏡子。其實,也可以在云端上的書院里喝喝茶、看看書,最舒服的恐怕就是在高處的野地里席地而坐了,感受著有幾分涼意的風,也把眼光投射出去。雖然到處都有工人在忙碌,但畢竟周圍這么空曠,倒也不感覺喧鬧。眼看著又有不少設施已經完備和正在完備,高處的滑雪場、低處的湖泊也都在抓緊建設中。這一帶的山村,過去的冬天又是寂寥寒冷的,足不出戶,守著火爐;無疑,羅漢林的冬天接下來會是沸騰的。
遠處近處山腰山腳有些牛在靜靜地吃草,不時與時間對視著。那些高高低低的民居民房次第被刷新起來,這樣那樣的民宿餐飲紛紛亮相。那天,我特意帶著幾位朋友到老馬家感受了一次午餐,柴火豆花、高山臘肉、林下跑山雞……一道道可口的農家菜,讓我們非常享受,比之前一次在附近的分水場鎮的午餐還要好很多。像老馬這樣由貧困戶華麗變身老板的,一個社就有接近20戶,或住宿或餐飲,也或二者兼顧,一個月掙上過去一年的收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著實令人心動。臨走,打算順便帶點羅漢筍,老馬說:“游客特別喜歡這小不點,這兩年身價陡漲,都快成我們這里的‘蟲草’了。”
羅漢林畢竟成形的時間太短,時時有人群涌來,就可能有點手忙腳亂的感覺。是的,比起許多類似的地方,遠的不說,就和附近的仙草湖或是西溪比較,也還是有明顯距離的,包括設施設備、日常管理等都亟待提升,但以政府對它的期望值、推動速度,說不定又會后來居上,很快就會成為當地消夏避暑賞雪的“拳頭”勝地,瀘州南翼“涼倉”經濟帶上耀眼的“皇冠”上的明珠。
瀘州之巔雪景。代建供圖
登上瀘州之巔羅漢林,迎風而立,物我兩忘。我們雖然做不了一片闊大無比的羅漢林,只需化身一小撮羅漢竹即好,料不定身邊什么時候長出一片筍子來,原本不起眼的,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是蟲草的身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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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光富,四川敘永興隆人,中共黨員,中國自然資源作協簽約駐會作家、中國自然資源作協全委會成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魚鳧書院創辦人、四川省自然資源廳“系統作家寫系統故事”主創,現供職于敘永縣自然資源和規劃局,已在《人民日報》《北京文學》《中國報告文學》等刊物發表散文、小說、報告文學等作品百萬余字,公開出版長篇報告文學《新時代的映山紅》、散文集《我的土地我的村》《夾縫里的行走》等,獲“中華寶石文學獎”“冰心兒童文學獎”等文學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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