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季，中國農科院植物營養團隊在河南省獲嘉縣查看玉米生長情況。 　　中國農科院供圖

蔣琳在進行畜禽種質資源入庫操作。 　　中國農科院供圖

　　全院1000多個課題組優化整合為300多個科研團隊，對科研團隊進行長期穩定支持……2013年，在財政部、原農業部的支持下，中國農業科學院（以下簡稱“中國農科院”）啟動實施科技創新工程，目的是以機制創新撬動院所改革，以穩定支持增強創新能力，以重大成果驅動農業農村發展。

　　10年過去，科技創新工程帶來哪些改變？記者前不久進行了采訪。

　　科研力量——

　　從科研“小作坊”到農業科研“國家隊”

　　除了根際、葉際，禾本植物哪些部位還有微生物固氮能力？中國農科院農業資源與農業區劃研究所研究員、植物營養團隊執行首席艾超給出了答案：莖木質部。

　　去年，艾超帶領團隊在玉米莖木質部傷流液內發現了具有固氮能力且高度保守的核心細菌微生物組，增進了人們對玉米和微生物相互關系的理解。相關論文在《自然·通訊》發表后，在國內外同行中引起廣泛關注。

　　這是難度很大的原創性工作。艾超和團隊7年潛心攻關所獲，得益于科技創新工程營造的自由探索環境。

　　作為該工程的首批入選團隊之一，艾超所在的植物營養團隊科研經費有了長期穩定支持。“長期穩定支持，讓我們有了做重大課題、長遠規劃的底氣。”艾超告訴記者。

　　瞄準養分資源高效利用，植物營養團隊規劃了養分循環機理、養分推薦方法、養分利用技術三個科研主攻方向。研究面會不會太廣？資源夠不夠？起初，團隊心里沒有底。穩定支持堅定了團隊信心，結出了累累碩果。為助力南方低產稻田增產增效，該團隊創建了有機熟化、厚沃耕層等關鍵改良技術，以及作物智能化推薦施肥新方法，分別摘得2016年、2020年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

　　學生的科研積極性也提高了。穩定支持經費使用靈活、透明，團隊以培養未來科學家為導向，只要學生有好想法，老師就會鼓勵嘗試。“學生水平決定了團隊未來，幫助他們成才，持續發展的根基才更牢固。”艾超說。

　　牽頭全國性研究更有底氣了。獲取不同耕地的養分數據，需要在全國各地測土試驗。近些年，艾超團隊的研究實力得到同行認可，目前正組織集聚外單位優勢研究力量，在更大范圍內開展耕地養分資源高效利用研究。

　　“10多年前我們有點像科研‘小作坊’，現在是名副其實的農業科研‘國家隊’。”艾超說。不到40歲的他已經是團隊執行首席，團隊11位成員，都成為各自領域叫得響的專家。

　　調整科研組織方式，是科技創新工程的切入口。此前，中國農科院的科研力量由一個個課題組構成，人員分散、力量單薄。這幾年，凝練研究方向、強化團隊協作能力，全院30多個研究所的1000多個課題組，優化整合為300多個科研團隊。

　　新的科研組織方式有效激發了科研人員的潛力。推動中國水稻更高產更優質的作物功能基因組科研團隊、打造甘藍新品種的甘藍類蔬菜遺傳育種科研團隊、開創棉田生物育種技術的棉花分子遺傳改良科研團隊……10年來，一批科技創新工程入選團隊快速成長，做出了一大批重磅成果。

　　攻關模式——

　　從課題組單打獨斗到科研團隊緊密協作

　　近段時間，蔣琳忙得不可開交，“我們正加快建設國家畜禽種質資源庫，未來這里將保存2500個品種、3300多萬份遺傳材料。”

　　蔣琳是中國農科院北京畜牧獸醫研究所研究員、畜禽種質資源保護與利用團隊首席。2014年9月她加入團隊時壓根兒沒想到，不到10年，就能依托研究所承擔建設國家級資源庫。

　　畜禽種質資源保護與利用涉及資源調查、瀕危評價、基因鑒定、育種研發等環節，成果產出周期很長；作為公益性研究，該課題難以取得橫向經費。由于缺少項目支撐，團隊一度只有兩三個人……蔣琳提及之前面臨的窘境。

　　轉機來自科技創新工程：缺乏經費，穩定支持提供保障；“一刀切”評價不合理，那就推行分類評價，收集資源數量同樣納入職稱考核指標……

　　團隊迎來了新機遇，種質資源收集提速，挖掘資源價值用上了先進的基因測序技術。2021年，依靠收集保存的遺傳資源，蔣琳成功解析了中國家馬體高變異的主效基因突變，為中國西南馬資源的保種、育種奠定了科學基礎。隨著研究日益深入，越來越多的高水平成果在這里產生。

　　去年8月，中國農科院北京畜牧獸醫研究所發布了優質肉牛品種“華西牛”，打破了我國肉牛核心種源依賴進口的局面。

　　“培育出‘華西牛’，科技創新工程的支持至關重要。”該研究所副所長、牛遺傳育種創新團隊首席李俊雅說：“2012年前后正是育種的關鍵時刻，團隊遇到資金困難。科技創新工程雪中送炭，讓我們的研究得以順利推進。”

　　科技創新工程帶來的不只是經費支持。這個研究所積淀深厚，但過去各個課題組單打獨斗，沒有形成合力。即便在同一個科研樓里，不同的團隊都不太清楚對方做什么。由于缺乏有效的抓手，所里對科研團隊的管理相對比較松散。

　　以科技創新工程為契機，研究所開啟綜合性改革，以重大任務為牽引，將相關團隊擰成一股繩。

　　“華西牛”培育涉及鏈條長，光靠李俊雅團隊難以勝任。為完善飼養標準，反芻動物營養團隊來幫忙；為推進肉質評價，畜產品加工團隊來協作；搭建牛場管理系統，智慧畜牧業團隊來出力；制定疫病防控流程，獸醫團隊來做專業方案……協作攻關有效提升了“華西牛”的培育效率。

　　“所里這么多團隊緊密協作，放在以前難以想象。”李俊雅說。

　　國家畜禽種質資源庫的立項和建設，同樣離不開團隊合作。比如，在動物種質資源的收集評價過程中，所里的遺傳育種相關團隊都發揮了重要作用。目前，蔣琳團隊正與所里的動物基因工程與種質團隊合作，共同挖掘豬類種質資源潛力。同時，利用生物工程團隊基因編輯技術和生物工程技術，協同創制優質豬種資源。

　　優化評價體系，分類考核增進科研人員獲得感；加強人才引進，激起一池創新活水……一系列實打實的綜合改革舉措，讓研究所面貌煥然一新。不論是科技創新產出還是成果轉化，中國農科院北京畜牧獸醫研究所都收獲滿滿。

　　創新理念——

　　從追著項目跑到圍繞國家重大需求做科研

　　中國農科院科技創新工程，是我國深化科技體制改革的一個縮影。

　　為什么要改革？中國農科院科技管理局副局長張軍民解釋：“農業科研周期長、投入大、見效慢，原有一些管理機制手段不能適應，有的甚至制約了創新。”

　　當時，競爭性的科研項目大多“短平快”，科研人員追著項目跑，研究方向不穩定，難以形成積累和重大突破。在農業科研上，這方面的弊端尤為明顯。

　　科技創新工程推行伊始，有人擔心：穩定支持會不會變成搞平均主義？通過設計準入、考核機制，中國農科院形成了以團隊首席領銜的動態集體，不僅沒有“養懶人”，團隊輕裝上陣后科研實力普遍提升。

　　項目支持方式的外在之變，驅動了內在創新理念跨越。

　　“作為農業科研‘國家隊’，我們不能只考慮今天，還要做明天、后天的事。”張軍民表示，“一句話，要圍繞國家重大需求做科研。”

　　作物科學研究所團隊牽頭發現水稻中具有高產潛力的重要基因，為作物同步實現高產、早熟提供了解決方案；植物保護研究所團隊構建農作物有害生物防控體系，“蟲口奪糧”保豐收……隨著科技創新工程深入實施，解難題、做大事成為越來越多科研團隊的自覺擔當。

　　科技創新工程也在不斷升級。中國農科院出臺“科技創新工程躍升計劃”，國家農作物育種科學中心、國家畜禽育種科學中心等9大科學中心悉數亮相。

　　“人員集中到團隊，團隊集中到中心，打破團隊、研究所界限，‘舉院抓大事’探索有組織的科研，為的就是急國家之所需。”張軍民表示。

　　科技創新工程啟動當年，中國農科院便首次向全球發布用人信息，招聘植物保護研究所所長職位，浙江大學教授周雪平成功應聘。探索新的用人制度，折射出中國農科院開門開放、以研為先、以人為本的新型人才培養任用機制。

　　2017年，中國農科院啟動實施“農科英才”工程，按照頂端人才、領軍人才、青年英才進行穩定支持，讓優秀人才脫穎而出。

　　“只要對科研有益的嘗試，有困難也要做。”張軍民說，面對學科發展不平衡、交叉新興學科不足的挑戰，中國農科院還將繼續探索。

　　中國農科院院長吳孔明表示，作為國家戰略科技力量，中國農科院要勇于改革，推動我國農業科技自立自強加速取得重大突破，為建設農業強國作出新的貢獻。

　　《 人民日報 》（ 2023年12月04日 19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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