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四川省綿竹市的街頭已熱鬧起來，形形色色的年貨琳瑯滿目，年畫更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在綿竹，年畫鐫刻住恒久悠長的年味。

　　孝德鎮的年畫村年味最濃。走進村子，白墻黑瓦的民居上布滿年畫，引人注目。一扇扇大門上，門神身著鮮艷鎧甲抱锏而立，遠看威風逼人，近觀又覺和善可親。一面面院墻上，憨態可掬的童子、婀娜多姿的侍女以及當地節慶風俗、典故趣聞等畫面豐富多彩，皆不重樣。年味濃縮在年畫里，從畫前走過，深厚的“年文化”引人無限遐想。

　　作為“年文化”的重要載體，綿竹年畫由于多以木版印出輪廓而后填色，故又稱綿竹木版年畫，始于宋代，盛于明清，與天津楊柳青年畫、蘇州桃花塢年畫、濰坊楊家埠年畫并稱為“中國四大年畫”，至今經久不衰。綿竹年畫以彩繪見長，色彩對比強烈，有“一黑二白三金黃，五顏六色穿衣裳”的上色口訣，追求紅火熱烈的藝術效果；構圖講究對稱、完整、飽滿，線條追求古拙、流暢；題材豐富多元，有民俗風情、神話傳說、花鳥蟲魚等，形象夸張變形又詼諧活潑，承載著人們避邪迎祥的祈愿；品類可分為門畫、斗方、中堂、條屏、案子、拓片等。“年畫里寄托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經一代代人傳承雕琢，綿竹年畫個性鮮明、韻味醇厚。”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綿竹木版年畫省級代表性傳承人胡光葵扎進畫中世界幾十年，對綿竹年畫有著深刻理解。

　　大小不一的畫筆、各色顏料碼得整齊，胡光葵畫案上一幅童子圖已施彩完畢。童子眉眼間笑意盈盈，令人心生憐愛。“綿竹年畫的制作要經過起稿、雕版、印墨、施彩等多道工序，每個步驟都凝聚著畫師的才思與技藝。”胡光葵說，綿竹年畫上色全靠手工彩繪，與其他地區的“套版印色”年畫相比對繪畫要求更高，藝術表現力也更強，每一幅作品都是獨一無二的。尤其是藝人可以自由發揮的“填水腳”，高明的畫師僅用三兩種顏色，寥寥數筆就能畫出氣勢磅礴的“寫意年畫”。在胡光葵看來，“僅有筆上功夫并不足夠，綿竹年畫深扎鄉土、寓意吉祥喜慶，創作者還要見識廣博、創意新穎，一幅佳作從構思到完成，花上數月甚至幾年時間都是常事”。

　　小小年畫，正為推動鄉村全面振興貢獻力量。

　　穿過年畫村一條幽靜的巷子，便來到畫師陳剛的小院。從小跟隨作為綿竹木版年畫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的爺爺學藝，陳剛的年畫造詣也頗深。只見他熟練地調配顏色，穩穩下筆，面前《趙公鎮宅》圖中的趙公明與胯下黑虎就有了神采。“我大多數時間都花在創作上，得空就去村里的農閑堂教點手藝給鄉親們。”陳剛說。

　　農忙扛鋤頭，農閑握筆頭，年畫融入鄉村生活。年畫村的農閑堂也是民藝坊，每周開展免費培訓，年畫傳承人手把手教學，鄉親們學得起勁。“通過持續培訓，村里現在已有近百人學會了創作年畫。”陳剛笑著說道，村民利用農閑創作年畫，既能裝飾庭院、陶冶情操，還能接收企業訂單、實現增收。

　　茶香四溢，一大早，村民賴莉家的茶室已有不少客人。她生長在年畫村，前些年外出務工，后來村里依托年畫發展文旅產業，她便決定返鄉創業。家里人將院子翻新打造成風格古樸的“茶空間”，空房則融入年畫元素做成民宿，游客和本地居民都愛光顧。從引入年畫企業到發展農家樂、民宿等新業態，如今，年畫村已成為集旅游、展覽、觀光等為一體的國家4A級景區。“產業強了，面貌美了，日子就像年畫中畫的那樣好。”話語間，賴莉充滿幸福感。

　　隨著時代發展，綿竹年畫正嘗試走出一條“兩創”之路。

　　通過走出紙張、走向日常生活，綿竹年畫不斷創新發展路徑。梳妝鏡、屏風、扇面、擺件、服飾……步入年畫村內的各家畫坊，但見綿竹年畫衍生產品多達上千種，旅游紀念品、手工藝品、日用產品、物品包裝等不一而足，別有風味。還有不少藝人嘗試將年畫與其他技藝相結合，創作出刺繡年畫、木雕年畫、石雕年畫等，不斷拓展年畫載體。

　　綿竹木版年畫市級代表性傳承人賈君是年畫創新的探索者之一。“傳統藝術的傳承需久久為功，現代審美潮流又日新月異，想把年味留住，手藝人必須時髦起來。”她專注于設計，用年畫元素打造卡通人物等新形象，再裝點于文創、家居等產品之上，讓年畫飛入尋常百姓家。利用畫坊開設傳習教室，賈君每年還要接待上萬名前來研學的學生，其中不乏攻讀美術、影視專業的高校師生拜訪學藝。她很高興有那么多人想了解和運用綿竹年畫。

　　近年來，綿竹年畫的人才培養模式日益豐富。清華大學與綿竹市職業中專學校合作建立清華美院繪畫系美育創作實踐基地，不僅為當地提供專業的版畫課程研發方案與教學指導，還在文創成果設計開發、市場拓展等方面支持年畫人才成長。位于年畫村的清道學校里，綿竹年畫成為美育的關鍵部分，學校專門開設教室、編創課本，將年畫納入課程體系，定期邀請年畫傳承人走進校園講解教學。美的種子在孩子們心中發芽，未來的非遺“守藝人”正悄然成長。

　　如何用老手藝畫出新生活？如今，圍繞學習宣傳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移風易俗、宣傳民法典等主題，畫師們創作出一大批新年畫，將家國情懷、社會正能量融入作品。年畫村內的展示館也成為四川省廉潔文化基地，《年畫娃娃說紀法》《福娃送廉》等作品實現廣泛傳播。精神內核與時俱進，綿竹年畫里的故事更加有意義。

　　自2002年開始，綿竹市在每年農歷臘月二十三至正月十五都會舉辦熱鬧的年畫節，今年也將如期舉辦。盛大的民俗巡游將還原傳統迎春盛況，讓年畫場景走進現實。屆時，整個年畫村將張燈結彩、游人如織，猶如一幅巨大的年畫。畫中的每個人都是生活的畫師，筆耕不輟，繪出美好未來。

　　版式設計：蔡華偉

　　《 人民日報 》（ 2024年01月14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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